最近一首《漠河舞厅》很火的,大家却不知道从何而来?这首歌的原唱是新疆阿克苏库车的一位歌手柳爽,他征得老人同意而做的一首歌。
一九八七年五月六日,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的西林吉、图强、阿尔木、塔河四个林业局所属的几个林场突然起火,造成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森林火灾。受灾群众5万余人,死亡193人。而且这193人中,有张德全老人的妻子,康氏。
第一次见到康氏时,张德全就被她的舞姿所吸引,像那个时代的所有年轻人一样,他为康氏写情诗,与康氏在拥挤的仓库里一起跳舞。这是张德全老人记忆中最灿烂的时光。她们迷恋舞蹈和音乐,浪费时间沉浸在爱情中。
康氏,我这辈子的义务,就是和你一起欣赏自然界鲜为人知的瞬间。
他们于1983年在黑龙江漠河立县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1987年,举国震惊的特大森林火灾席卷了整个漠河县。据新闻报道,它被称为天火,火势迅速烧了半天,把漠河县烧光了。
当张德全赶到现场时,整个县城早已一地狼藉。烧焦的残瓦东倒西歪,只剩下一排排烟囱倾斜地站着。工作人员拒绝老人见妻子的最后一面。
多年以后张德全老人写了一封给爱妻康氏的信。全文如下:
亲爱的康氏:
抱歉因为生分,再唤你为康氏,因为阔别许久,无法想
象你因为衰老而未曾出现的祥和的相貌。苦难已过,世界大好,如果有通往另一处日夜不眠的隧道,我将驾驶我深褐色的吉普车,摇下吱吱作响因寒冷而结霜的脆窗,我想向你展示我坚不可摧的礼扣,以及我未有一日曾动摇的思念若渴。
我时常想,人因何而美丽,又因何而凋谢,是食用了天
合造化的菌类,或者瘟不知所起的家禽,动人的颜料片片剥落,毛发似雪花。你一定不属于任何一种,羞耻地,我竟然还会夸奖你,你的美丽在我一亩三方田地里,从未凋谢过。
倘若我晚生十年,我一定是当代赫赫有名的情话大王,
早生十年,孩子们一定也会背诵我的诗歌,他们将短小精悍的句子摘抄在硬皮本的扉页,坑坑巴巴地撕下,送给心仪的女孩。不免有些遗憾,我为你书写的信件,没有哪一家出版社愿意刊登,瞎了眼,谁看了都知道,若不是用情至深,我
怎敢肆无忌惮地表达我对你的喜爱,我甚至找不出词汇,轻易描述你的优雅。换言之,我一定免不了花言巧语之嫌,被史学家所诟病,为搏你芳心,人们一定指责我有意令宇宙短暂熄灭。
人因何而美丽,又因何而凋谢,是惹怒了憩息的神明
抑或是连它也妒忌你的美丽,降于你炽热的登场,又炽热的
退去。晚星痴迷四下无人的夜宇,不肯诉说光顾星球的原因,像极了你弯软的睫毛下澈亮的眼睛,生生在我这里放了一把大火,也没有缘由,也没有原因。
康氏,梦里萦绕我的,常常是你在火光通天的建筑间奔
跑,火苗窜上了你的裙摆,在你的胸前晕开,你焦急的奔跑,呼喊我的名字,我却不在你身边。30年间,挥之不去剪之不断。有时我真的抱有侥幸,宁教我自顾自地认为,你或许成功逃生去了东边的森林,在那里搭建了溪流和青苔,化身为鹿,彻底地尽情舞蹈。
如果有时间,你会来看一看我吧,小鹿,看一看这年复
一年苏醒又衰老的雪原,看一看我像骄阳下霜结般融化成河的眼,如果你成功逃生去了东边的森林,你会再来看一看我吧。
我老了,别哭泣,趁着夜色,回到你东边的森林去。
你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吗?我多想带你去看看极光,我
的知青父亲告诉我,极光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夏日傍晚,偶然
光顾这个村镇,而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们会坠入爱河,我也深信不疑。
康氏,我此生的义务,即为同你一起领略自然界鲜为人
知的浪漫瞬间。
那真是我所能想到与你在一起最灿烂的时光,你要知道
我们偷来了多少神明的时间,我们迷恋舞蹈与音乐,我们荒废生命沉浸在爱情中不可自拔,我问道,神明会怪罪下来吗?这数不清的夜晚偷得闲来,数不清的晚星盛放在夜幕碗中。
我们最后一次去仓房里共舞,是在得知这里要改造扩建
的前一天。我们趁着夜色蹑手蹑脚的钻进低矮的门梁,这里堆满了粮,留给我们的空间只有两个身位,橘灯在头顶摇摇又晃晃,蟋蟀弹琴,海棠梳妆,录音机里《迟来的春天》,迟来就不要走了,晚星停止营业,就今天一晚。
“嘘,你听见针落地的声音了吗?.....叮'...."
我听见了,我爱这份宁静,与你共享的宁静。
再见了晚星,我们的秘密舞厅。
康氏,信件纷繁,不及我思念的万分,苦难已过,世界
大好,我也老了许多。漠河新建了更多美丽的矮层建筑,斜斜的屋顶一到冬季,厚厚的积雪像棉被一般抚摸睡梦中惊醒的窗台,高高的烟囱一排排探出了脑袋,恍然间,就如同从
父亲肩头上瞧见的一个样儿。在离我们秘密的仓房旧址不远的街道,开设了一家陈旧的舞厅,迪斯科的步伐你未曾教给我,但我似乎也渐渐从老朋友们那里掌握了一二,我管它“漠河舞厅”。
每当夜里,摇曳的灯球抖落光辉,人群逐自散去,音乐
越飘越远,越飘越远,我仿佛总是能听到。
“针,落在地上的声音...."“叮”
嘘,你能听到吗?
再见了晚星。
张氏
2019年12月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