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木子飞扬
很多喜欢《平凡的世界》的读者常常讨论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孙少平和惠英的结局,二人最后到底有没有走到一起呢?之所以有此疑问,是因为在原著小说里,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而是安排了一个开放的结局,把想象空间留给读者。
春节闲暇时,又翻了一下《平凡的世界》,突然留意到其中几个细节,顿时恍然大悟。这才发现,二人的结局,路遥早有暗示,且一直在撮合他们,甚至不惜将妨碍他们的人一一踢开。毕竟,在小说的世界里,每一个人物的命运都完全服从于作者的创作思路。
如果说,田晓霞之于孙少平,是可望而不可及终将要破灭的一个美梦,那么孙少平和惠英的遇见,才是他直面平凡、接纳平凡、重回平凡的世界的起点。
孙少平初到铜城煤矿时,有一天晚上,他想买点醋,可是矿部附近的店铺都关门了,结果无意间走进了一间小院。那间小院,便是惠英的住处,里面住着一家三口,惠英和王世才夫妇,还有他们的小孩明明。
彼时,少平见到惠英,她看起来比丈夫要年轻七八岁,身体苗条而丰满。后来,王世才成了孙少平的师傅,在矿上也是他的班长,王世才很喜欢这个徒弟,老实、勤恳、工作认真,所以经常邀请少平去家里吃饭。
惠英作为嫂子,也对这位弟弟关怀备至,不但做好吃的给他吃,还经常帮他洗衣服。而在少平心里,师傅一家人带给他的这份情谊和温暖,他非常珍惜和感恩。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次在井下作业时,一名叫安锁子的矿工遇险,危急关头,王世才冲了上去……后来,安锁子得救了,王世才却再没有机会醒来。王世才的遇难顷刻打破了这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的平静。从此,惠英没了丈夫,明明没了爸爸。
文学作品里的悲剧,总是极其残忍地去将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从情感上,这样的情节设计实在太虐心,但是从现实题材文学作品的角度,路遥在决定作品中每一个人物的命运走向时,又不得不清醒地记住一个重要的点——既然是写平凡的世界,就不能去一味渲染有情人终成眷属和追求大团圆式的美满结局。
而从某种程度上,路遥将王世才写死,和在之后的情节中将田晓霞写死,似乎隐隐有着相同的目的,那就是为早已规划好的主人公的人生轨迹做某种铺垫。
王世才遇难后,孙少平对这个破碎了的家庭油然添出一份责任来。从那时起,他开始尽心尽力地去帮助这个家庭,希望尽最大努力去为惠英和明明抹去伤痛。但很快,便有闲言碎语传出来,说少平和惠英关系不一般。
对于读者而言,当《平凡的世界》的故事发展到这里,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对孙少平和惠英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什么非分之想。根本不可能嘛,其一,这个时候,晓霞还在报社当记者,孙少平和她的情感几乎是牢不可破。其二、惠英虽然是个漂亮的女人,也是个贤惠的妻子,但是从世俗角度,她只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家庭妇女,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即便不考虑晓霞的因素,孙少平和惠英也缺乏走到一起的现实基础。
但是,少平和惠英之间的这些隔阂并非不能解决。前面我们说过,在小说的世界里,每一个人物的命运都完全服从于作者的创作思路。接下来,我们且看路遥是如何轻松解决上述两个问题的。
首先,是田晓霞的死。在《平凡的世界》里,田晓霞是个近乎完美的人物,她的出现,满足了无数像孙少平这样出身贫寒的农村青年对于一段纯粹的、不世俗、不物质的美好爱情的渴望,但是,正是她的过于完美,让一切就像是梦幻,而不像是平凡的世界的样子。所以,接下来路遥笔下发狠,忍痛让晓霞下线了。晓霞的逝去,让平凡的故事得以继续演绎,同时也解决了上述问题一。
其次,是孙少平的受伤。在一次矿下作业时,一场事故让孙少平受了重伤,从此脸上留下了一道丑陋的无法抹去的伤疤,几乎是毁了容。从那以后,孙少平心里不自觉地多了一分自卑,他甚至不敢再照镜子……
显然,孙少平的受伤,是一次意外。但是这次意外,却恰到好处地拉低了孙少平原本相对优越的个人条件,从而与惠英的个人条件更接近了些。这样一来,从世俗的角度,好歹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原著里,《平凡的世界》大结局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他(孙少平)远远地看见,头上包着红纱巾的惠英,胸前飘着红领巾的明明,以及脖项里响着铜铃铛的小狗,正向他飞奔而来……
结局不言而喻。这一刻,等待孙少平的,是他无法逃避、无法绕过、终将要去直面的属于他的平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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