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中国鞋史系列篇之四十五
郭沫若吟诗赞布鞋
我国著名剧作家、诗人、历史学家、古文字学家郭沫若（1892～1978），一生喜爱布鞋，曾以诗人所特有的视角和激情，写下四十八字的《咏鞋诗》，将布鞋赞美到了极致。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以诗咏鞋不乏其人，但如此赞美布鞋的诗词却绝无仅有。郭沫若喜爱的内联升千层底圆口布鞋，如今已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一。
郭沫若之所以对内联升布鞋情有独钟，因为它具有透气、吸汗、舒适、养脚、耐穿等其他鞋履所不具备的显著特点。在解放前的老北京，有句顺口溜头戴马聚源，身穿瑞蚨祥，脚蹬内联升，腰缠四大恒广为流传，其中脚蹬内联升就指的是内联升布鞋。解放以后，不但芸芸众生爱穿，文人墨客爱穿，就连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老一辈革命家也爱穿。为毛泽东制作的42号布鞋，被国家博物馆所收藏；为周恩来制作的千层底小圆口休闲布鞋，常常穿坏了再做一双；为邓小平做的皮底皮面小舌仿布鞋，令他十分满意，特送一箱家乡的沙田柚表示感谢。郭沫若不但爱穿内联升的单鞋、棉鞋，还为内联升鞋店题写了内聨陞繁体字店堂牌匾。
内联升千层底圆口布鞋浑身纯天然。鞋帮、鞋里、鞋底、鞋垫、鞋带，都是纯天然棉纤维制成；棉纤维透气鞋帮，令鞋内外空气流通，吸湿排汗，舒适养脚；鞋底袼褙前六后八，布层达40层之多，护脚保暖功能极佳；纳底工艺的麻绳粗、锥子细、刹手紧、针码匀、热水闷、捶成型，令鞋底结实耐磨；鞋帮与鞋底的缝绱，鞋帮平整挺括，鞋口宽窄一致，令穿者松紧有度；圆口、方口、浅口、深口等款式一应俱全，也随意选型定制，所以穿者才有脚蹬内联升自豪感。
郭沫若一生创作了诗歌、散文、小说、历史剧、传记文学等大量著作，对中国的科学文化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他不但爱穿北京内联升布鞋，早在1913年辗转去日本东京留学的途中也穿的是布鞋，并写了一首《咏鞋诗》来表达对布鞋的赞美。他以诗人特有的浪漫主义情怀赞美足下的新布鞋结实耐穿，助他留学东洋攀登高峰。郭沫若所处的那个时代，可谓布鞋满天下。在农村与城镇，家家户户做布鞋的劳动妇女，更是制作布鞋的主力军。郭沫若所赞美的那双足下的布鞋，或许就是他的家人所做，郭老赞美布鞋和讴歌布鞋，尽在情理之中。
古往今来，文豪以诗咏鞋不乏其人。春秋时孔子的《诗经》，有纠纠葛屦，可以履霜之句，是说葛麻编的鞋何其单薄，穿如此单薄的鞋履，怎能抵御寒冷的冰霜；唐朝李白的《浣纱石上女》，有一双金齿屐，两足白如霜之句，是赞美西施穿金齿屐时的天然艳丽姿色；杜甫的《述怀》，有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之句，感叹一生的清贫；宋朝陆游的《买屐》，有百钱买木屐，日日绕村行之句，是描写他买木屐、穿木屐时的快乐心情和对田园生活的惬意；近代诗人苏曼殊的《春雨》，有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之句，写诗人足蹬草鞋，手持破钵在樱花如云的岛国漫步时，表现出的对故国的怀念和对时事的迷茫；现代文豪郭沫若的《咏鞋诗》，有凭谁踏破天险，助尔攀登高峰之句，彰显诗人足蹬布鞋初出国门时的豪情和对未来前途的憧憬。
郭沫若从日本回国后的1923年，在上海与郁达夫、成仿吾共同创办《上海时事新报》和《创造季刊》时，将他十年前去日本途中写的《咏鞋诗》发表于报端。天禄鞋庄的周老板看到了四十八字的《咏鞋诗》后，觉得这首诗将布鞋赞美到了极致，连声称妙！晚上关了店门，还拿起报纸再次细细品读道：
凭谁踏破天险，助尔攀登高峰；志向务求克己，事成不以为功。
新知虽勤摩挲，旧伴每付消融；化作纸浆造纸，升华变幻无穷。
周老板边诵边想，郭沫若以诗人所特有的视角和激情如此赞扬布鞋这样的寻常之物，可谓绝唱。之所以称绝唱，因为古往今来的写鞋履的诗虽多，但如此之赞美布鞋的诗词绝无仅有。
周老板平时喜读诗书，特别是经营布鞋后第一次读到赞美布鞋的诗词，更是倍感亲切。说布鞋能踏破天险、攀登高峰，说布鞋务求克己、不以为功，甚至把布鞋赞美到升华变幻无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境界，简直超乎想象。如果把如此美妙的诗词高悬于店堂之上，岂不是绝妙的广告词，岂不是绝好的名人效应！我这天禄鞋庄，也称得上是上海滩最有知名度的三大鞋店之一，文人雅士穿我天禄鞋的广告语也叫得最响，将《咏鞋诗》与文人雅士的绝妙融合，天禄布鞋产品的消费理念与市场定位则更加鲜活亮丽，也必将引领上海滩的布鞋市场。
第二天，周老板西服革履地一番打扮，就登门来到《上海时事新报》报社，恳请郭沫若为自己书写了《咏鞋诗》。郭沫若万万没想到自己早年的一首小诗竟如此为周老板所青睐，况且自己也穿的是天禄鞋，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周老板的请求。当时就铺纸磨墨，笔走龙蛇地草就《咏鞋诗》，并注明为天禄鞋店所书的字样。如获至宝的周老板谢过郭沫若回到鞋店，一边在店门外贴出告示次日起停业三天，将店堂粉饰一新；一边请入将郭沫若的墨宝嵌入特制的画框，并高悬于店堂之上，顿时令鞋店蓬荜生辉。一时间，那些天禄鞋店的文人雅士的常客们更是纷纷登门，一是慕名欣赏郭沫若那笔力爽劲洒脱的书法，二是顺便买一双新款的麻扎底布鞋。
周老板以《咏鞋诗》开启了天禄鞋庄的新商机，郁达夫的夫人王映霞感受颇深。她满怀激情地述说她曾陪郁达夫一起去天禄鞋庄买鞋时的情景：
达夫喜欢穿布鞋，我准备亲自替他做。达夫却说，自己做太麻烦，还是到天禄鞋庄买的好。天禄鞋庄的布鞋，光鞋面就有缎、呢、绒、纱、毡、哔叽、贡呢等，鞋款也有大圆口、小圆口、大翻、小翻等式样。天禄的布鞋做工地道，尤其是麻扎底小圆口贡呢布鞋，鞋底是用手工纳的，纳底的麻绳是我们浙江的苎麻搓成并粘上黄蜡，以增加鞋底的牢度，即使雨天穿，也不会渗水。贡呢做的鞋帮，既挺括又不走样。达夫就是这么个人，一辈子在乎脚上的鞋，特别是天禄鞋庄的布鞋。于是我被他说动了，我们俩就来到天禄鞋庄。刚跨进店堂，周老板双手一拱迎上前来问道：‘郁先生是做麻扎底小圆口贡呢布鞋吧？’达夫对周老板点头微笑，然后对我说，周老板真会做生意，我第一次来定做布鞋时，就把我的脚型尺寸和爱好记好了，还对外宣传说创造社的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等大作家都喜欢穿天禄鞋庄的麻扎底小圆口贡呢布鞋，还宣扬说鲁迅先生也喜欢穿天禄鞋庄的麻扎底布鞋。爱屋及乌，许多文学爱好者都爱买这种布鞋穿，生意也越加红火了。达夫在周老板为他准备鞋的时候，带着我欣赏郭沫若题写的《咏鞋诗》，还说这是郭沫若第一次为人题的字，就被周老板用来发财了。
天禄鞋庄的麻扎底小圆口贡呢布鞋，贵在麻扎底和贡呢。麻扎底为南方的称谓，而北方则称之纳制底。据考证，麻扎底工艺始于周代，山西省侯马市出土的周代武士跪像的足下，穿的就是线迹规整、行距清晰的纳底鞋。秦始皇兵马俑中的跪射俑之所以成为鞋界关注的最大亮点，是因为他跪地的右腿、垂直的右足那密密麻麻针迹的纳制鞋底。这密密麻麻的针迹，无疑就是中国世代棉布纳制鞋底的逼真形象。
而今北京的内联升千层底圆口布鞋，其独特工艺源自千百多年的来的代代传承，而今已被认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一；百年内联升鞋店，已被国家命名为中华老字号和中国布鞋第一家称号。布鞋底袼褙层的前六后八和每方寸八十至一百个针码，已成为纳底工艺的新标准；排列整齐的粗麻绳细针孔，如钉子般将袼褙层牢牢缝纳为一体；如此结实的鞋底，必能达到《咏鞋诗》中凭谁踏破天险，助尔攀登高峰的浪漫境界。当今的内联升鞋店，坐落于老字号云集的大栅栏商业街，明清风格的四层新大楼格外醒目；在鞋文化展示区，达官的朝靴、名流的布鞋等复制品赫然在目；内联升的创始人赵廷发明的古本《履中备载》和现代版《履中备载》悉数亮相，毛泽东、邓小平等伟人的鞋样、尺寸皆记录在案；郭沫若为内联升鞋店题写的内聨陞匾额，仍高悬于北京内联升鞋店门前而熠熠生辉，不仅吸引过往顾客还可招徕潜在财源，更是靓丽的鞋店名片和北京名片。
作者：全岳
编辑：王克林
原载：《西部皮革》杂志2017年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