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宗威
又一起幼儿被锁车内闷死悲剧。
4月8日，湖南益阳一位爸爸送4岁女儿去上幼儿园，途中接了个电话后忘了送孩子的事，导致孩子被锁车内暴晒窒息死亡。家长事后质疑幼儿园未通知孩子没到校，幼儿园则出于人道主义赔偿3.2万元。
这起事件之所以引起广泛关注，主要争议在两点：
一是家长将孩子忘车内致其身亡，要不要担刑责？二是家长对幼儿园的质疑合不合理，幼儿园该不该赔偿？
第二个问题其实很好解答。幼儿园虽说跟女童的死亡没有直接关系，但如果老师发现女童未到校给家长打个电话，提醒粗心的家长还有孩子这回事，悲剧或许可以避免。班上有小孩未到校，老师竟然完全没有跟家长沟通，这是老师的失职，因此幼儿园赔钱并不算太冤枉。
而对于第一个问题，在发布相关新闻的微博留言中，有关家长应该被判刑的评论，得到了最多的点赞。只是司法实践不会参考网友点赞数，至少从目前公开的信息来看，当地警方事后并没有对女童家长采取措施，极有可能又会不了了之了。
在中国人过去传统的朴素认知里，孩子都已经没了，再去追求家长的责任，情理上有些残忍。但这几年网上的民意其实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越来越多人认为，若类似事件都以家长内疚完事，对如何减少悲剧没有任何帮助。
有媒体梳理发现，在家长遗忘儿童车内致死事件发生后，绝大多数粗心家长并未被追责。我们以被媒体广泛引用的一起案件来说明，对家长追责有多难。
2014年3月，新疆阿克苏市一位年轻的妈妈王某，开车带着9个月大的女儿去给丈夫送饭。王某将女儿哄睡后锁在车内去找丈夫，等到她几个小时后意识到不妥，打开车门时孩子已经窒息死亡。
事后，当地检察机关以过失杀人罪公诉至法院，法院经过讨论最终认定：王某不应该承担刑事责任。法院给出的理由中，最重要的一条是：王某本身没有主观恶意。
这起案件之所以被广泛引用，是因为进入了司法程序阶段。但在绝大多数同类事件中，第一步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就不可能走到，警方的处理方式无非是批评教育。
阿克苏地方法院给出的没有主观恶意，就是类似案件难以走到司法程序的最主要原因。在中国，法律出于对父母的善意推定，即认定父母作为监护人都是为孩子好，并没有提到父母不称职或伤害孩子当如何处理，从而导致监护人职责方面的漏洞。
其实，像这样的粗心父母闷死儿童事件，全世界都有发生。美国一家叫Cars and Kids的非营利机构统计数据显示，在美国（1990-2018年），平均每年有38名儿童在车内中暑死亡，54%的原因是父母将孩子遗忘车内所致。
不过，与中国仅对家长进行批评教育不同，美国父母极有可能因此面临刑事指控。2017年，德州一年轻妈妈阿曼达为方便自己与朋友在家聚会，将1岁和2岁的女儿锁在车里长达15个小时，直到第二天中午，发现孩子已在高温中失去意识，送医后不治身亡。2018年，当地法院以遗弃儿童、危害和伤害儿童罪判处阿曼达监禁40年。
在日本，将儿童遗忘车内致死同样要面临严重的刑责。据《朝日新闻》报道，2016年，一名叫铃木玲奈的女子因与交往对象去酒店，将1岁的儿子锁在车内长达10小时，导致其子中暑死亡。2018年，大阪地方法院以保护责任者遗弃致死罪判处铃木玲奈入狱5年。
事实上，仅仅是将儿童单独留在车内这一行为，在很多国家就已经是违法了。
美国有19个州规定，将儿童单独留在无人看管的车中是违法行为，区别在于对儿童年龄和逗留时间的规定不同。以得克萨斯州为例，（故意或过失）将儿童单独留在车中超过5分钟，即为C等轻罪（罪行最轻的犯罪）。这类罪不会被判入狱，但需缴纳不高于500美元的罚款。如果不幸出现一些伤害情形导致儿童死亡，他们最高要面临10年牢狱，情节严重的话，甚至会面临终身监禁。
在法国，将未成年人单独留在车里也属于违法行为，家长有可能会因此坐牢或被剥夺监护权。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也规定，家长将孩子单独留在车内将面临罚款和监禁。2015年，悉尼一位年轻妈妈为赶房产拍卖，将2岁儿子锁在车内，后被路人发现报警，结果被罚款2.2万澳元。
对将儿童遗忘车内致死的家长追刑责，以中国目前的法律规定和社会道德，可能还很难实现。但至少有一点可以效仿国外做法：刑责可免，惩戒性措施不能少。
2014年3月，美国凤凰城35岁的失业妈妈泰勒，为抽身参加一家保险公司的面试，把分别为2岁和6个月的孩子留在停车场的汽车内，所幸被路人发现后报警。事后，泰勒被判18年保护管束，另外要参加家长课程以及针对家庭暴力犯罪的辅导课程。
反思这些案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悲剧发生后对父母仅批评教育都是不够的，尽管疏忽大意的父母某种程度上也是受害者。孩子的生命应当受到法律保护，亲情和粗心不能成为免责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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