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教师节,而今天,也是「世界预防自杀日」。
世界卫生组织报告数据显示,全球每年大约有100万人死于自杀。为预防自杀和降低自杀率,自2003年开始,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自杀预防协会将每年9月10日确定为「世界预防自杀日」。
今年,世界预防自杀日的主题是「携手同行,预防自杀」。
9月4日12时许,峨眉山景区一名21岁女子李某某跳崖身亡。死者朋友称,李某某留下遗书,自称患有抑郁症。
遗书中李某某写道:「我只知道我活的很累很痛苦,很多人把这种病当成是脆弱,想不开。我想说,不是的。我从来不是个脆弱的人,就像不经常喝酒的人也会得肝癌一样,没有太多的诱因,就这么发生了,希望大家多关注抑郁症这个群体吧,愿世界多些善意和美好,少些伤害。」
2017年7月21日,林肯公园(Linkin Park)乐队的主唱查斯特·本宁顿(Chester Bennington)因抑郁症在家中自杀死亡,年仅41岁。
这位白金销量的主唱从未掩饰自己的抑郁和焦虑。本宁顿在林肯公园的单曲《沉重》(Heavy)中唱道:「我不喜欢我现在的头脑 / 它堆积了太多不必要的问题 / 希望我能把心情放轻松。」他们的热门单曲《Crawling》的歌词提到药物滥用:「我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 强烈而令人迷惑。」
自杀,恐怕是所有抑郁症患者都想过的事。
「抑郁症」这个杀手有点冷
抑郁症是全球一种常见病,估计共有3.5亿名患者。
它不同于日常生活中出现的短暂情绪波动,长期的中度或重度抑郁症会对患者产生极大影响,最严重时,抑郁症可引致自杀。每年自杀死亡人数估计高达100万人。
虽然,对抑郁症已有行之有效的治疗办法,但全球只有不足一半的患者(在许多国家中仅有不到10%的患者)接受有效治疗。影响有效治疗的因素有:缺乏资源,缺乏训练有素的卫生保健人员,以及社会对精神疾患的歧视等。
为何抑郁症患者会走上绝路?
很多抑郁症患者都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封闭是他对抗外部世界的本能防御方式。封闭可以缓解患者的伤痛,但却会构成新的心理障碍。
自杀是另一种防御方式,或许可以称之为终极防御。
这种防御最快捷、最有效,也最彻底,只不过,它带来的是毁灭。
逃离这个世界
不是龙卷风般的猝不及防,更像是水滴石穿般的慢慢积累。抑郁症?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本大学毕业的欧阳,曾在2017年第二次考研落榜的那天晚上,崩溃似得大哭一场。
她本想在这个不怎么喜欢的世界里继续扑腾,去进修自己喜欢的专业。然而在得知考研又一次失败后,面对父母的反对,他们的「劝」在她耳朵里,更像是「咄咄逼人」:「在家考公务员,女孩子家稳定」。
自责、羞愧、自卑、恐惧化为胃痛,她终于在憋了两年之后爆发一样哭出来了。
欧阳逃一样的离开了并不支持她的父母、离开家乡,只身一人北上。
一年半的时间不长不短,刚到北京的那段时间,她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每天回去看看相关书籍,去人大教室上自习,跟相熟的朋友谈谈理想。
到了25岁,她看着额前的几根白发,开始觉得一切都「没意思」。
生活循环往复,像每天都发生着同样的事,毫无波澜。而微薄的收入,仅能让她住在一进门就是床的隔断房。为了身有所居,还需要时刻面临黑中介的骚扰。自己的工作也在现实中不断被打击,毫无成就。
慢慢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毫无声息的尘埃,而父母曾经的劝阻和期冀,则更像是一阵风,将她吹入幽暗无光的世界......
「想开了就好、矫情、想多了、没事闲的……」,其实,能选择倾诉,是想被救赎。但欧阳已经懒得辩解、也无从辩解。
别人怎么都能一想就开,而自己,怎么就走不出去?面对挫折的能力这么差,真的好丢人。「太懦弱了、太没用了。你绝对不会想到,还会有人会羡慕别人的笑。」
自卑、多疑,恶性循环……即使无趣、闷得头痛,她也选择一个人呆着。
「留在北京的意义是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能逃到哪去?」
欧阳说:「我想逃离这个世界。」
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每个抑郁症患者,都努力地想要伪装自己,努力微笑,故作坚强,为了不让爱他的人难过,不想让其他人因为他们而痛苦。甚至……有些抑郁症患者,直到自杀之前,都不会让人察觉,其实他们已经抑郁很久。
他们十分痛苦,努力挣扎。而其他不知情的人,却被他们的伪装骗过,甚至指责他们软弱矫情。
「我平时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逗逼。很少有人会把自己抑郁的事实摆出来说,是因为当我实在坚持不住去找朋友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向别人解释本身就是一件很精疲力竭的事情」。患有抑郁症的小福在自己的日记中写下这些话。
「每当我陷入内心的泥淖,就去找朋友寻求帮助,长此以往我也会觉得自己是个糟糕的朋友。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有人会24小时周全的照顾你糟糕的情绪,但抑郁症患者又对此特别敏感,我装作微笑的样子,只是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而欧阳对此也感同身受,她曾经喜欢看《奇葩说》,有一个辩手叫陈咏开曾提到自己抑郁症的一段经历,让她印象特别深刻。他说:
一对情侣当中,其中一个有抑郁症,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当事人会时时刻刻去承担突如其来的情绪、不稳定的那种痛苦,也无时无刻地不在担心对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不稳定而吓跑。而对于陪伴他的那个人而言,他需要面对另一半突如其来的崩溃以及失联。
「现在她感觉陈咏开那段话句句戳心。一边痛苦着,一边担心别人会因自己而痛苦。因为身边的人谁都可以逃,只有自己逃不掉。
即便平日脸上经常挂着笑容,但她感觉,自己走到哪,阴云就会跟到哪,她不想把自己的沮丧传染给身边的人。」
灰色世界
打个比方,如果开心有5秒,在2.5秒的时候,担忧就会起预备式,抑郁症人的世界是灰色的。
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抑郁症常常被人们以「心理的感冒」来比喻,这个比喻想告诉大家,抑郁症很常见,每个人都可能在一生中某个时候罹患抑郁症。正如每个人在成长中都会遇到的问题:学业压力、职场迷茫、感情失意......
然而这些看起来在平常不过的事,有些人,就是「卡」那里了,哪怕他们还是稚气未脱的未成年人。
王梓,九年前,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行动是以初恋为精神寄托,只要看到对方就觉得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而当自己的妈妈以耽误学业为由,硬生生将他和初恋对象分开以后,他对妈妈感到陌生,同时也觉得生活不再那么五彩斑斓。除了按部就班的学习,他失去了发自内心的快乐。「感觉九年来活得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个只会学习的机器,活着只有痛苦」。
消极情绪在所有方面都放大,想找人玩,心里却很抗拒,畏惧社交。「发病的时候头昏胸闷、发抖、出冷汗、心里很痛苦,一直停留在过去不开心的事上无法控制,没食欲,每天只能睡4、5个小时。」
跟王梓一样,也在面对抑郁症的刘乐,只是个初三的学生。
随着中考时间不断倒数,他的成绩却从从班级年级前几名垂直下滑,他说:「如果我达不到理想成绩就去死」。虽然依然在努力赶上功课,但「不定时地会感觉心慌胸闷,呼吸困难,浑身无力,心情很忧郁,除了极端的事情,脑子一片空白,对什么都没兴趣,包括以前喜欢的。」
如果说中考是一条接驳马路,那么高考,就像横亘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吊索桥。
正在「十万大军过大桥」的准备阶段,高三的周舟,出现睡眠不好、没有食欲等等症状。在长期压抑的情况下,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决定自杀的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没有意义」。他吞下了21颗安眠药,好在发现及时,命抢救回来了。在经历了养身体、休学之后,当他再次回到学校,面对的仍是那个曾经没有走过去的「吊索桥」。
在兴趣部落里,他发表动态:「为什么不能逃离」「带我走吧」「活不下去了」……
「有约死的吗?」
「多运动,多出去走走,跟大家聊聊天你会好很多了,别窝在家里」。
「如果我有你的生活,我会感到知足而不是抑郁」。
「昨天你很开心啊,真正抑郁的人是永远不开心的」。
这些无心或有意的安慰,在抑郁症患者看来根本无法起到缓解和治愈的作用,甚至还会刺痛他们敏感的神经。
可能就在旁人说着无足轻重的「鼓励」时,他们正忍受着心理及生理的疾患。
抑郁症虽是心理疾病,但也会表现为生理疾患,而患者完全不会知道自己得的是抑郁症。典型症状如头痛、胸闷、胃疼、肩颈痛、耳鸣、心慌、食道堵塞感等等。
抑郁症患者如果不予治疗,一部分人会自然恢复正常,而另一部分则会反反复复,拖成慢性。
当抑郁症发展到重度阶段,那么每天情绪都会极度低落,觉得做任何事情都毫无意义。自我评价无限降低、自责、自罪,他们普遍觉得未来一片灰暗,看不到任何希望。
「有约死的吗?」
这是一个抑郁症QQ群的成员抛出的问题。随后不久,群内发出公告,禁止讨论自杀。
「想死」的镣铐并不会因不讨论而被打破。也并不是所有得抑郁症的人都会自杀,当然,也有人会因为那一瞬间想到了一些人,而放下了手中的刀、停下了向楼下踩去的脚步。
但不知道某个瞬间,就又有了那种想法——活着比死累。有时也会是真的开心,但并不影响其祈祷意外的心。
有些抑郁症患者在想死的时候,会加一些「约死群」,在群里,有各种原因想死的人。他们在群里约地点、时间,一起探讨方法——烧炭、安眠药……「只谈生死,瞎聊就踢,诉苦也踢,诉苦的没一个死的」,这是一个「约死群」的管理员发出的警告。
其中也不缺乏一些「怂恿者」——「赶紧约起来,一群嘴炮」,还有的以峨眉山跳崖女孩为例开始怂恿,「人家一个小女孩,那么远,有勇气跳峨眉山,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跳楼、上吊、烧炭都怕」。
「自杀想法」对于抑郁症患者而言,显得非常狡猾。这种想法会变着样子出现在他们的头脑里。
有时它象一个哲学家,帮助分析人生没有意义,觉得自杀就是解脱;有时它象一个艺术家,在脑海里呈现出各种自杀之后的幻想,或者用各种美好的画面作为引诱;有时它像一个故事家一般,讲述各种名人自杀的故事,诱惑他们学习;有时它又像一个魔鬼,用恐吓让他们痛不欲生,用失眠、疼痛、无力等症状折磨他们。
其实,「自杀想法」的背后是渴求幸福,但却以「回避痛苦」的面目出现。
生而为人,难免遇到痛苦之事,人生的旅似乎总「卡」在某一个困境中。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看起来非常外向的朋友跟你说他最近很痛苦,请你一定要当回事儿,因为他可能比你想象的更痛苦。
(根据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