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普拉斯自传小说《钟形罩》快读(下)
才貌双全的19岁女大学生,在一次征文大赛中,得到了去纽约杂志社实习的机会。
纽约的灯红酒绿、浮华奢靡的气息,让她迷失了自我。
男友的道貌岸然,暗地里的背叛,让她对婚姻和女性的角色厌倦。
一个月后,她结束实习回到家乡,繁华与沉寂的巨大反差,让她迷惘无助。
当她得知自己唯一的希望——她报名的写作班——没有录取她时,她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接下来,她会彻底坠入深渊,还是获得新的转机?
看过了《西尔维娅·普拉斯自传小说<钟形罩>快读》的上半部分(19岁女大学生从纽约回到家乡,巨大落差与男友背叛引发精神失常),今天我们继续——
经过了一夜的失眠,我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我翻开书页,看到那文字,像魔鬼一样长了犄角。
我无法入睡,无法阅读,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我无助地去找特莱莎。她是我的远房亲戚,也是我们的家庭医生。
她在纸上给我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和地址——戈登大夫。
戈登大夫,是一位精神病医生。
来见他之前,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换衣服,没洗头,没睡觉了。
今天洗完,明天还要再洗,我觉得那样做蠢透了。
我依然穿着那件廉价的村姑式裙子,感觉呼吸的都是沉闷酸腐的气息。
我本来期待见到一位长得挺丑,但富有直觉的男子,他能体会到我不能体会的东西。
可眼前的戈登大夫年轻英俊,自鸣得意。他怎么可能帮助我呢?
我用平板的语调,诉说了我失眠、食欲不振、无心阅读的状况。
不过,我有意隐瞒另一个问题——无法写字。
那天上午,我想给多琳写封信,询问能不能去弗吉尼亚和她住在一起。
可我写出的字,一个个有斗那么大,歪歪斜斜。我把它撕了,放在口袋里,以防精神病医生想要看看。
可现在,我不想给他看了。我要控制他对我的印象。
他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约我一周后见面。
可一周之后,戈登医生还是那样愚钝,就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连续两个星期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读不进书。
我把口袋里那封信的碎片,纷纷扬扬地洒向他。
于是,他跟我母亲说,我需要到他的私人医院,接受休克疗法。
又过了一个星期,妈妈陪我来到了私人医院。
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双臂胡乱挥舞,喊着:我要从窗口跳下去!
一个壮硕的斜眼护士在我耳边说:她没法跳,因为所有的窗子都上了铁条。
我跟着戈登大夫和斜眼护士,来到了一个光秃秃的房间。
我躺在一张冷冰冰的床上,斜眼护士将气味强烈的药膏,抹在我的太阳穴上。
戈登大夫将两片金属片,分别按在我脑袋两侧,再把一根皮带箍在我前额上,然后给我一根电线咬在嘴里。
我闭上眼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一阵短暂的寂静后,不知有什么东西扑过来,让我不住地摇撼。
空中闪过一阵噼里啪啦的蓝光,我感到骨头散架了、骨髓迸裂了一般,似乎到了世界末日。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坏事,要受这样的刑罚!
回家的路上,我的头还一直晕晕乎乎。我对妈妈说:我下星期不想来了。
母亲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你会下决心好起来的。
我已经三十个晚上没睡了。我很惊讶,自己居然没死。
我开始看小报上那些关于自杀、死亡的新闻。那天上午,我开始动手了。
我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将浴缸放满温水,然后取出一片吉列刀片。
可手腕那煞白无辜的皮肤,让我怎么都下不了手。
也许我该找个地方练练手。于是,我将刀片在右腿肚子上割下去。
一阵轻微的战栗,一道鲜红的血流出来。
大半个上午过去了,想到我在玩儿完之前,妈妈就会回来。我赶紧包扎伤口,乘73路汽车去了波士顿。
我坐在鹿岛监狱附近的海滩上,筹划着一会儿被潮水淹没。
我会把鞋留在沙滩的树桩上,它们会像指南针一样,指向我消失在世界的方向。
冰冷的浪打在我的脚上。一股寒气袭来,脚踝疼得钻心。一阵胆怯在心里涌起,我的肉体在这样一种死亡面前退缩了。
第二天上午,我尝试自缢。然而,我们家的天花板很低,灰泥磨得平平展展,瞧不见一个可挂绳索的地方。
干脆勒死自己吧。好几次,我将带子勒紧,可每当我感到耳朵嗡嗡作响时,手便没了力气。
看来,我的身体善于施展各种伎俩,比如说让我在关键时刻,双手绵软无力,这样它就能脱离虎口。
这样下去,我会困在它愚蠢的牢笼里,二十年,五十年,直到没了脑子……
我打听到了墓园的位置。那儿埋葬着我的父亲。
说来奇怪,自从我9岁父亲去世后,我们家谁都没来扫过墓。
父亲生前最宠爱的就是我,我想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会教给我许多关于昆虫的知识,会教我德语希腊语拉丁语……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不过,我终于知道要怎么动手了!
我拿起一个浅蓝色的信封,费了好大的劲儿写下几个字:我出去散步,要走很远的路。
然后,我到最高的架子上,取下一只小巧的保险箱,从别处找到一个首饰盒,掏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保险箱。
那瓶安眠药就在那里,虽然妈妈藏得隐蔽,我还是找到了它。
要是等妈妈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地发药给我,我得等五十个晚上才能凑够这些药片。
那时,学院已经开学,弟弟会从德国回来,一切都晚了。
接着,我钻进了地窖,找到了一个装木材的洞口,深深地藏到了里边。
我打开药瓶,一片又一片吞食下去。当吃到瓶底时,红色蓝色的光,开始在我面前闪烁不定,药瓶从我手中滑落。
仿佛是浪潮褪去了,我一生破败的残骸都裸露出来……
妈妈,妈妈……我在黑暗中喊着。
光线,仿佛是一把凿子,砸开了我的眼睛。
妈妈微笑着朝我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跟在她身后。我后来认出,那是我弟弟。
我住在市立的一家医院里。在我的要求下,护士给了我一面镜子。
我简直分不出镜子里的人是男是女,头发剃光了又长出来,像一簇簇鸡毛,半边脸是紫红色的。
我微微一笑,镜子在地上碎了。
我不喜欢这家精神病院。医生查房时和我对话,跟在他旁边的学生看着我发出窃笑。
就连他们的送餐工,都带着有色眼镜,低声叫我臭大粪小姐。
我趁护士不注意,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护士给我量体温,我将装有温度计的托盘,偷偷踢到床下去。
一粒粒水银,仿佛天国的露珠微微颤动。
那护士恶狠狠地瞪着我说:你故意的,我看见了。
来了两个护理员,将我推到了禁闭室里。
我看到窗外,那个被我踢过的送餐工,正得意地盯着我看。
我将手指打开一条缝,对着手上那颗水银粒,笑啊笑。
我转院了。是吉尼亚夫人在巴哈马群岛,看到了报纸上关于我的新闻。
她是一位作家,也我的赞助人。据说,她在事业巅峰期,也曾在精神病院呆过。
她给妈妈打来电话,妈妈便渲染说,是我因为写作受挫,才患上了精神疾病。
于是吉尼亚夫人将我从市立医院接出来,送到一家私立医院。
那里有高尔夫球场和花园,就像一家乡村俱乐部。她还将支付我的一切费用,直到大夫将我治愈为止。
我知道,我应该对她心怀感激。可我什么都感受不到,就算她资助我环游世界,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分别。
不管在哪里,我仿佛都困在同一个钟形玻璃罩里,在我自己吐出的酸腐空气中煎熬。
办完住院登记后,一个年轻的女子走过来,告诉我她是诺兰大夫,是我的主治医生。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这里的人并不会因为我是患者,就对我另眼相看。我认识的第一个病友,是一个长着馅饼脸的瓦莱丽,她总是那么沉静。
诺兰医生第一次找我谈话,我跟她谈到了戈登大夫的休克疗法,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操作错误,她说,不应该是那样的,如果操作得当,应该会和睡觉一样。
之后她承诺我说,在这儿不会给我施行这种疗法,就算要做这种疗法的话,也一定会预先通知我,不会让我受之前的那种折磨。
在这儿,我可以平静地接受治疗,每天打针、吃药,散步,尽量和新来的病友和平相处。
瓦莱丽给我看了她的伤疤,在刘海后边的前额上,就像被割掉犄角留下的。她说,她接受了脑蛋白质切除手术,现在每天都感到很平静。
她还告诉我,这里不同的大楼,收治着严重程度不同的病人。比如韦麦克楼,收治的是最严重的病人。而我们现在住的开普兰楼,住的是病情一般的病人。如果搬到贝尔沙兹楼去,就说明快要痊愈了。
我问她出院以后打算做什么,她哈哈笑了起来说:我没打算出去,我很喜欢这儿。
不久后,护士告诉我,隔壁住进了一位我的老朋友。虽然我并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敲了敲邻居的门。
一个人高马大的姑娘,出现在门后。
琼!我试探地叫了一声。琼喜笑颜开。
还记得,琼是比我高一年级的校友。其实,我一直很讨厌她。她是学校里的红人,我的前男友巴迪曾经和她约会过。
她告诉我,她暑假时给一个兄弟会打工,老板刚和老婆分居,每隔一会儿就会去找琼。
后来,她变得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见人,私人医生就将她送到了精神科大夫那里。她觉得糟糕透顶,每天都打算自杀。
我似乎和她有了共同话题,情不自禁地卷入她的情绪当中。
她接着说:正是在那段时间,我看到了关于你的报道,于是就来到了这里。
琼说完,给我带来了她的剪报,上面是关于我自杀的系列报道:
第一篇:《奖学金女生失踪,母亲焦虑万分》
第二篇:《安眠药不翼而飞,担忧姑娘带走》
第三篇:《发现少女,仍然活着》
报道里描述,妈妈怎么到地窖找东西,突然间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
琼接着给我看了她雪白手腕上的粗大伤痕。
也许是药物和疗养起了作用,我的睡眠变得好了起来。
诺兰大夫约我见面,给我带来个好消息:在一段时间里,你不会再有访客了。
太好了。我不由自主地说。
我总是要应付一长串的访客,有从前的雇主,有中学英语老师,还有吉尼亚夫人。
他们或是带着虚假的同情,或是露出发自内心的痛苦,都让我痛恨。
母亲是访客中最糟的一个,她总是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一夜安眠后,我听到了厨娘准备早餐的声音。
我盼望着冒着热气的蓝瓷茶杯端进房间。然而,却没有人送来。护士告诉我说:你今天的早餐会晚一点儿送。
这句话,往往意味着患者要接受电击休克疗法了。
我感到愤怒,我直奔大厅的一个角落,用毯子蒙住了脸。让我震惊的不是休克疗法,而是诺兰大夫居然背叛了我。
我喜欢诺兰大夫,把自己的信任拱手给了她,她也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当然,如果她前一天晚上告诉我,我一定会彻夜难眠,可这个理由也无法让我原谅她。
诺兰大夫找到了我,她像母亲那样搂住我。我冲她嚷嚷,对她喊叫,她却慈爱地说:我怕你昨晚睡不好,所以今天才来通知你。而且我要亲自带你去,我会一直呆在那儿,确保一切操作正常。
我顿了一会儿说:那你得保证留在那儿等我。
我保证。她说。
她带我来到了一扇绿色的门前。我平静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我躺到了电疗室的床上,护士一边用令人宽慰的语调和我说话,一边把软膏涂在我的太阳穴上,再将两枚小电钮按在我头部两侧。
绝对没有问题,你什么也不会感觉到,只需要咬住……她一边说,一边将什么东西放在我舌尖。
我感觉自己仿佛黑板上的粉笔字一般,被黑暗抹去了……
等我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诺兰大夫的脸,她正温柔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当我跟随着她穿过一道门,来到蓝天之下的新鲜空气里,所有的闷热和恐惧都涤荡一清。
那个我脑中的钟形罩,仿佛被人提起在半空中,我终于可以呼吸到流动的空气了。
跟我说的一样,是不是?诺兰大夫问我。
没错。我回答。
没想到,我只治疗了五次,疗程就结束了。我得到了进城的权利,这让琼羡慕不已。她的病情有些反复,活动范围又被限定在庭院里了。
她拿出一个浅蓝色的信封,对我说:你猜,是谁寄来的?
我说:哈,真巧。我也取出一个同样的信封。
巴迪给我们两个都写了信,他在信里说他的肺结核康复了,他已经出院了。
琼告诉我:我并不太喜欢他,我只是喜欢他的家人,尤其他的妈妈,对我十分和善。
她问我:你会嫁给巴迪吗?我坚决地说不会。
琼继续说,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巴迪,他总是以为很了解女人。
虽然我对琼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厌恶,然而在这一点上我们却不谋而合,她的思想和情感,仿佛是我的思想和情感的影子。
一天,和诺兰大夫聊天时,我发表了自己关于婚姻的看法。
我对她说,一想到要受男人支配,我就愤愤不平。男人在这世界上无忧无虑,而女人却要背上孩子的包袱。
诺兰大夫若有所思地说:要是你不用担忧生孩子,是不是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我说:会。
于是,诺兰大夫给我写下了一个地址,让我考虑好了之后去找她介绍的这名医生。
于是,我来到了这家诊所,准备为放置子宫帽做检查。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也在不停地思索:为什么我这么缺乏母性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像我的邻居渡渡那样,为一个又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奉献一生呢?
然而,我想要是我没日没夜地伺候婴儿,我会发疯的。
当我爬上检查台时,心里想着:我是在爬向自由,不用再担忧因为和一个人发生了关系就非得嫁人了。
我利用进城逛商店的权利,干了一件多么漂亮的事啊。从此以后,我是我自己的女人了。
一段时间后,诺兰大夫告诉我:在她的推荐之下,学院决定让我下学期回到学校!但是大夫反对在我开学前搬回家,所以这段时间我还得留在精神病院。
让我嫉妒的是,琼已经被获准搬出医院,和一个护士住在城里。
而随着治疗接近尾声,我也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出入自由。
在图书馆里,我遇到了欧文。他大概26岁,是一位收入丰厚的数学教授。他样貌虽然挺丑,却透着聪颖。
因为手表坏了,他问我现在几点了,我们便聊了起来。接着,我同意了他一起喝杯咖啡的请求。
之后,他终于邀请我到他的家里坐坐。
我给诺兰大夫打了个电话,请她允许我在剑桥城和琼一起过夜。其实,这一晚我是在欧文家度过的。
自从得知巴迪的不忠后,贞操一直像磨石一般压在我脖子上。我已经花费了五年时间保护它,现在腻味了。
不如找一个今后不会再有瓜葛的人,卸下这块磨石。
欧文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此时我才喃喃地告诉他,我还是个处女。
他哈哈大笑,将我抛到床上。几分钟后,我听到他的一声惊呼,表明他并没有将我的话当真。
我只感到一阵尖锐的、令人惊诧的、钻心的疼痛。
过了一会儿,暖融融的血流了出来,居然浸透了半条毛巾。我摸出琼留下的地址,对欧文说:我还是回家吧。
开门时见到我,琼既惊讶又高兴。她絮絮地说着话,告诉我护士去开普兰楼值夜班去了,却没注意到血正顺着我的腿流着。
我脱下靴子,将其倾斜,里面的血流了出来。
我的天啊,这是怎么了?!她终于惊呼道。
大出血。我答道。
幸好,剑桥城的医院留了值班的医生。医生检查后告诉我说,100万人当中,只有一例像我这样的情况,不过他能治好。
当我回到精神病医院,休息了一个礼拜之后,一个午夜,琼的主治大夫奎恩敲响了我的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事刺激了琼,一个礼拜前,她搬回了贝尔沙兹楼。
然而,这一晚她被获准到城里看电影,半夜却没有回来。
没有见到琼,奎恩焦急地离开了。我再难入睡,眼前总是浮现出琼的脸庞。
又是一记叩门声,奎恩再次出现,像个影子那样憔悴。
琼已经被找到了,她说,在树林里结冰的湖边。
我张开口说不出话。她继续说:她死了,是在树上吊死的。
又下雪了。白雪覆盖了精神病院。再过一个星期,如果我通过医院的面试,就可以返回校园了。
诺兰大夫找我谈话,坦白地对我说,到时很多人会对我小心翼翼,甚至会躲避我。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她带着特有的温柔的微笑说,就把这一切,权当一场噩梦吧。
对于困在钟形罩里的那个人,那个大脑空白,生长停止的人,这世界本身无疑是一场噩梦。
我记得一切的一切,然而就让遗忘像这皑皑白雪,将这些记忆全都覆盖吧。
巴迪来看望我了,他的车陷在了雪堆里。我借了把铁锹,帮他将雪铲到一边。
太阳从灰色的云海中露出脸来,洒下夏日般灿烂的光芒。我停下手中的活,眺望着清新的景象。
巴迪带着几分怯意,问了他想问的问题:我一直在琢磨,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叫女人发疯?
我不能自已地纵声大笑。他勉强说下去:我跟琼约会过,后来跟你恋爱。先是你发了疯,后来是琼……
当然不是。我毫无犹疑地回答。
我曾问过诺兰大夫,是不是我的原因,才导致琼自杀。她第一次带着怒气说:当然不是,是她自己的责任,就连最好的精神病医生,也会碰到病人自杀的事件。
于是,我继续告诉巴迪:你跟我们的事毫无关系。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他像带着点儿报复心理似的说:真纳闷儿,现在谁还会娶你呢?你在这个地方呆过。
当然了,我在这个地方呆过,我不知道谁还会娶我,我一点也不知道。
面试前,我给欧文打去电话。我告诉他,这儿有一张账单,是12月某日急诊和复查的费用,一共20美元。医院说,他们寄给他的账单没有回音,所以就寄给了我。
没事没事,我现在就开一张支票,他说,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
永远见不着了。我说,然后果断挂掉了电话。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他说话。自从琼死了,看她的护士搬到别处,欧文找不到我了,我完全自由了。
病人出院的面试开始了,我在门外等待着。
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长筒袜的线缝是笔直的,我的皮鞋虽然龟裂却擦得锃亮,我的红色纯毛外套,就像我的计划一样鲜艳夺目……
我觉得应该有一种标志重生的仪式。正在我思考时,诺兰大夫走了过来,她拍拍我的肩膀,我跟着她走进了一扇开启的门……
后记:这部小说是西尔维娅·普拉斯的最后一部作品。小说发表后不久,作者便自杀身亡。这部小说带有半自传性质,我们可以从中感受她与抑郁症抗争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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